(资料图)
明代唐寅《葑田行犊图》。
我国古代社会是传统的农耕社会，人们即使读书，也不会忘记耕作，故晴耕雨读或亦耕亦读成为传统中国家庭躬行、崇尚的生活方式。如此，一代代延续，一个家庭即可被称为“耕读世家”。此观念、行为不仅落实在现实中，也成为了画家笔下的常见题材。
“明四家”之一的沈周，有一幅《耕读图》。画中，山树之间掩映着一处庭院、数间茅屋。房屋背倚山崖，崖上瀑布倾泻而下；房前数株高大的梧桐树，婆娑积翠。房屋内，一人安然而坐，似在读书，又似在眺望远处。柴门大开，门内，一犬昂首似吠；门外，一人肩扛锄头，正行走在路上。更远处，拐过山脚，有平畴一片，切割成“田”字状，一农人正在田中扶犁耕作。沈周于画面题诗：“两角黄牛一卷书，树根开读晚耕余。劝君莫话功名事，手掩残篇赋子虚。”
从题诗可以看出，《耕读图》中的耕者、读者皆颇有一份隐逸情味。耕者或许带着书卷，耕作之余，就坐在树下翻阅几页；室内的读书人，也不是一心为了功名，自有其悠游世界。“两角黄牛一卷书，树根开读晚耕余”两句，已然成为古人亦耕亦读的标志性画面。
这让人想到小时候的齐白石。在《自述》中，齐白石写到，九岁那年，因贫穷辍学，一直到十一岁，他都在家中放牛、砍柴。放牛时，将书包挂在牛角上，有暇便读书。为了方便找到外出放牛的齐白石，祖母买了一个小铜铃，系在齐白石的脖子上，母亲则取来一块小铜牌，牌上刻着“南无阿弥陀佛”六个字，以期他能得到神佛的保佑。多年后，齐白石回忆此事，写下一首诗：“星塘一带杏花风，黄犊出栏西复东。身上铃声慈母意，如今亦作听铃翁。”诗表达了齐白石对祖母、母亲的感念之情，而牛角挂书这一情节也很好地诠释了国人的耕读情结。
同是亦耕亦读，但总有某种方式是最理想的。不妨看看明代唐寅所画的《葑田行犊图》：一人骑牛，神态安详，悠然自得，正从一株松树下走过；松生石隙间，石头颜色苍郁，松树苍老虬曲。画面题诗曰：“骑犊归来绕葑田，角端轻挂汉编年。无人解得悠悠意，行过松阴懒着鞭。”整个画面有一种风烟俱净的淳朴感，雅致至极。
何为葑田？有两种解释：一是湖泽中葑菱积聚处，年久腐化变为泥土，水涸成田，谓之葑田；二是将湖泽中的葑泥移附于木架上，浮于水面，成为可以移动的农田，叫葑田，亦谓之架田。不管是哪一种，理解为水田亦无妨。这样的葑田，往往土质肥沃、旱涝保收，有此，可衣食无忧。
画中的葑田，应该是骑牛人自己的。有肥田可种，有书卷可读，闲暇之余，骑牛挂书，绕田而行，悠哉游哉，何其乐也。“懒着鞭”三字可谓点睛之笔，将那份悠闲、满足表达得淋漓尽致。
这幅画表达了古代读书人耕读的理想境界，但是否人人都能拥有这样的生活，恐怕很难说。换句话说，画中所示只是大多数读书人的一种人生理想。
其实，即使到了今天，晴耕雨读、亦耕亦读的生活方式也是许多人的理想。远离城市喧嚣，有一块地可以劳动身体，有书籍可以提供精神食粮，多么令人向往！马克思和恩格斯在《德意志意识形态》中这样畅想共产主义社会：“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，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，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，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，明天干那事，上午打猎，下午捕鱼，傍晚从事畜牧，晚饭后从事批判……”古人崇尚的耕读生活，与其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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